阿斯蒂的乡土观念

【葡哥】卢济塔尼亚人之歌

-脱氧核糖核酸-:

没错这就是我为被坑本子写的稿儿




单人无CP历史向,葡哥相关






1、


 


 


1469年的10月,天气出奇的怡人。远离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的日子里,里斯本的码头挂满五颜六色的小旗,仿佛开满桅杆和船头的三色堇和虞美人。来自海洋的馈赠一箩筐一箩筐地运到锡尼什的市集,芫荽、肉桂和胡椒放在黑褐色菱格文饰的储物柜中悉心储存。雨季来临之前,裁缝铺赶着裁剪来自东方的丝绸,如天般的海蓝、如丹砂般的银红和如眸般的天青,在灵巧的剪刀翻飞中流淌,女人们戴着蕾丝的荷叶滚边礼帽,一根艳丽的橘黄色羽毛长长垂下。佩德罗·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梭罗穿着他酒红色呢绒大衣,两排黄铜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褐色鬈发被随意束在脑后,及小腿的马靴鞋头光亮可鉴,厚厚的鞋跟踢踏在小石子路上咔擦作响。他愉快地继续着每日巡逻任务——


 


 


“英勇的水手,威武的船队,


离开了卢济塔尼亚西部海岸,


远涉迄今无人航行的海洋,


经过塔普罗巴纳水面,


历尽艰险,奋力作战,


超越了常人力量的极限,


在遥远的异域建立新的王国,


发扬光大,名满天下。“


 


 


朵吉他的歌咏与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巷子里传来金属摔落的声音和叫骂声。一个棕色头发的小个子被一群熊孩子踩在脚下,擦伤不少的脸上满是不甘和倔强。


 


弱肉强食吗.....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过分啊。


 


 佩德罗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挥挥手:“小小年纪就欺负同胞,这还真是法兰西的作风啊。”顽童们看到巡逻队的深色大衣和上面锃亮的徽章,一哄而散,只剩下被欺负的孩子挣扎着自己爬起来,抹点嘴角的血后他抬起头直视来人,佩德罗看着他深褐色的坚定眼神居然有点佩服。他掏出一条手绢递给男孩,“先把脸擦一擦吧。”


 


男孩接过手绢道了谢,佩德罗打量着这个穿着普通的小个子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就被欺负了?”


 


“不是欺负,”男孩小心地把手绢捂在鼻子上,“因为那群混蛋嘲笑我,所以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嘲笑你?” 


 


“我对他们说,我的梦想是穿过海洋到达东方的香料群岛,然后他们说这不可能,还说我是个大骗子,所以我就教训了他们。”


 


 啊,还真是个有骨气的小家伙啊。佩德罗被男孩严肃的语气逗得几乎笑出来,但他忍住笑意,和蔼而一本正经的俯下身子去,直视那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那么,我预祝你成功吧,可爱的小葡萄牙船长。” 


 


小男孩似乎有点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仿佛开在特茹河旁的石竹般灿烂,在蔚蓝的天幕下蓬勃动人:“谢谢您,高瞻远瞩的先生。请原谅我没有把名字告诉您,因为有朝一日,您将会在将会在开往印度的船上,在香料和黄金遍地的印度,在开往光荣与黄金的船上,亲耳听到它。”


 


 


 


 


2. 


 


佩德罗扶着栏杆,站在巨大帆船的甲板上,一手拿着望远镜希望能够看到陆地的影子。离见到加那利群岛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到陆地。他们受到飓风和海浪的恐吓,这些海神波塞冬的猎犬们正虎视眈眈,伺机扑上来将可怜的葡萄牙人撕成碎片。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脚下这艘大船,它像棕色马,宽厚坚实的背脊承载着整个葡萄牙的希望;它像鲸,沉稳灵敏地穿梭在海浪白色的三角叉中,笔直而坚定不移地开辟到达荣光与财富的道路;它像,或者说,它是诺亚方舟,葡萄牙人孤投一掷地将生命和荣誉押在主的庇佑之上,虔诚希冀着主的荣光保佑他们到达遥远未知的大陆。


 


佩德罗收起望远镜,海风将他的大衣下摆吹开,仿佛在海浪里嬉戏的海豚,劈开暗红色的天鹅绒,从金色流苏中穿过。他看着远处海面上翻飞的白翼海鸥,白色浪花像钴蓝色海面上燃起一朵朵苍白火焰。无穷无尽的海洋,不论望向哪里都是铺覆开来的蓝色,如同创世纪之初,上帝的蓝色颜料浸泡天地。


 


“午安,您在看什么,尊敬的先生?” 


 


浑厚的男声从耳边传来,佩德罗转身微笑着向船长点点头:“午安,达·伽马船长。我在思考,我们离印度大陆究竟还有多远。”他补充道,“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看到大陆了.....您知道的,船员们的情绪都非常糟糕。” 


 


“喔,请不要在意这些家伙们的胡说八道,”船长皱着眉头,“我们马上就要越过好望角了——我是说,非洲南端,然后季风会送我们到达遍地黄金的香料群岛,”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深陷于眼窝中的那双眼睛突然间光芒万丈:“啊!多么伟大的事情!您想想,将葡萄牙的国旗插在东方!基督的话语会被授予蛮族,天主教堂筑满土地,就像薰衣草开遍杜罗河,我们收获红宝石、象牙和丝绸,载着珊瑚、麝香和肉桂,用猫眼石和蓝宝石装饰海神塑像,用珍珠和琉璃修建教堂——”他因激动而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情平复下来。船长叼起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地从唇角飘起。


 


“希望如此,我的船长。”佩德罗不无忧愁地望了眼正在收缆绳的水手们,“葡萄牙需要香料群岛的贸易利润,就像欧石楠需要土壤,石榴树需要阳光一样。然而,”他从怀中掏出地图,“迪亚士先生所描述的暴风角还未到达,而根据估测,我们应该在三周之前就会绕过暴......” 


 


“是好望角,先生,”船长挥了挥手打断了佩德罗的话,“而且那只是估算,先生。我们出发的时间刚好赶上季风消失,所以速度比较慢。”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们将在一周内绕过好望角,行程最困难的时刻即将到.......” 


 


“船长!达·伽马船长!”大副焦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胡安和弗兰克!那两个该死的热那亚混蛋造反了!!!”


 


在佩德罗结束自己惊愕的表情之前,船长已经及时做出反应,跟着金发的大副迅速奔向喧闹不已的船尾,佩德罗赶紧跟上,暗暗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短刀,顺便为自己的枪支填上弹药。他远远就看到船员们将船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要求掉头返航。船长只是冷冷地抽一口烟,云雾缭绕中他满是胡子的脸有点模糊不定。突然他从大副手中夺过一支枪向天鸣枪三声,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亲爱的勇士们,”船长清清嗓子,威严的眼神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水手们,“或者说,亲爱的懦夫们,我真为你们比蚯蚓大不了多少的脑子感到痛惜,”他又吸了一口烟,“因为两个胆小怕事的热那亚蜗牛,你们就抛弃了葡萄牙的荣光,想要裹着尿布回妈妈怀里去了?我应该说过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周之内能够到达好望角,然后就是印度——”达·伽马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可是,”一个胆怯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到陆地了......我们真的是在驶向印度的正确方向吗?”


 


“很明显,是的。”船长用自信而果断的口吻回答道,“我理解你们的焦躁心理,在我第一次骑在海浪的背脊上时,我也曾吓得浑身发抖,活像只被猎人枪响吓破胆的母山羊。然而我撑过来了,然后我从事着猎杀海象的工作,我熟悉潮汐的脾气,就像保姆十分熟悉婴儿什么时候需要吃奶一样。这个水汪汪的圆球是葡萄牙人的,也是我们的。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我们在海上过日子,就像松鸡在林间觅食。我们驾船攀登浪尖,就像爬到山顶眺望日出的羚羊。没有谁能够比勇敢的葡萄牙人更适合征服海洋,在西班牙人蠢蠢欲动之前标记自己的领地了。”船长放下枪支,高高地举起双臂,用几乎是颤抖的嗓音低低朗诵:


 


“您也将看到热爱祖国的动机


  绝非鄙俗的报酬,而是崇高永恒的奖励,


得到养育我的祖国的嘉许,


并不是鄙俗的报酬,


至高无上的君王,


请听我歌唱你伟大的臣民,


您不妨判断何者高强:


全世界的主宰,抑或是这一民族的君王。“


他的声音在海风之中,就像嘹亮的海军军号般回荡在甲板之上。船员们沉默着,有一个人鼓起了掌,然后是两个,三个,七个.....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佩德罗也鼓着掌,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秋天,男孩的笑脸。 


 


那个孩子,如果也在这艘船上该多好。 


 


 


 


 


3. 


 


 


就像船长所说的那样,骚动发生的三天之后,他们顺利地绕过了好望角,即使是最最悲观的船员也挂满了笑容,然而船长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样。佩德罗不禁在心底默默地佩服这个坚毅如同伊比利亚半岛岩石的男人。接下来的航程似乎变得极其好运,他们乘着洋流的特快列车一路高歌,迅速通过了莫桑比克海峡。梦中植满香料作物、由洁白大理石、血色珊瑚和金砖堆砌而成的印度就在眼前。


 


触手可及。 


 


但是炎热气候能够培养出最凶狠的爪牙:疾病夺取了部分船员的性命,好在只是部分。在海葬了这些壮志未酬的勇士后,佩德罗站在船头享受着晚风吹过自己的鬈发。他刚刚帮忙将帆布重新挂到桅杆上,前天的一场台风将上的帆布都刮走了,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桅杆在与台风搏斗。佩德罗拿着望远镜观察情况,暗蓝色海面平静得有点诡异,平日里聒噪的海鸟们此刻闭上嘴巴夹紧翅膀,逃兵般四处乱撞。


 


 


佩德罗收起自己的望远镜,后面传来的惊叫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向西方天空:灿烂辉煌的云霞中,美不胜收但能够在顷刻间致人于死地的雷电!这雷电在宁静的夜空中爆发出来,就像一颗炮弹在一座昏昏欲睡的村庄头顶爆炸般。风和浪被这声吼叫惊醒,就像看守在哈迪斯宫殿门口的恶犬,狺狺吠叫着扑向入侵它们领地的葡萄牙人,发狂似地撕咬着船身。


 


“该死!”舵手努力地控制方向,使船只稳定,不至于像只受惊的野牛般撞向暗礁,“后面的人抓紧护桅索!将小艇吊起来!”


 


佩德罗尽力使自己站稳,他他身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而几乎是同时一阵响雷轰隆隆地从头上碾了过去。 


 


“你瞧!!!桅杆顶上的电!!!电光!!!” 


 


三支高高的桅杆上开出一朵苍白的花火,就像教堂忏悔祭坛前三根巨大的蜡烛。和所有人一样,佩德罗望着那淡淡的白光,心里绝望地祈祷着。有人已经哭倒在甲板上,有人不断地咒骂天气和自己的坏运气,有人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默默地念着经文,佩德罗站在桅杆前,才发现船长也站在自己旁边,他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绝望或者悲伤,他定定地仰着头,黑云中吐露出一道道闪电,像鲨鱼嘴里露出的尖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光逐渐凋落,佩德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但在他来得及弹起自己的朵吉他前,一道巨大的海浪,仿佛一只狂怒的白鲸,迎面而来。舵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他腿一软又再次滑落在地上。佩德罗顾不得扶起年轻的舵手,他迅速冲到舵手的位置上,用尽全力尝试驾驭这匹被野兽吓坏的大船。


 


“不要发呆!赶紧把篷帆都扯起来!!!”他朝着水手们大吼,船长也似乎从梦中醒来般,抓住了舵桨,佩德罗将位置还给回过神来的舵手,马上奔向罗盘,指挥着水手们抛计程仪。炼油锅里重新燃起了火,作为灯塔指明黑暗中的路;船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叼着他的烟斗气定神闲地看着前方,“注意!”他大喊,“我们马上要经过暗礁地带了!各就各位!不要分心!”


 


 


佩德罗握紧了手中的罗盘,死死盯着指针,风张着它们的嘴死命啃咬他的脸,他却一动不动地握住罗盘,仿佛他是自己生命的全部,它是一本来自诺亚方舟的《旧约》。海浪又一波袭击滚滚而来,炮弹轰炸相比之下就像女人跳舞时羽毛扇随意挥动两下那样的打情骂俏式的温和。大船按照指令绕过了一块礁石,两块礁石,然后又一块礁石,黎明逐渐劈开黑色斗篷,阳光仿佛圣母玛利亚的慈悲光环抛洒在船头,佩德罗凝望着他的海面,喧嚣的一夜过后,整片海域沉入梦境般的宁静,日光明亮的波涛之上,海鸟洁白耀眼的翅膀仿佛水银在流动长唳,拍打在丝绸般的海上,拍打在木船上,拍打在船员们疲惫的脸上——


 


拍打在隐约可见的,远处陆地的海岸上。 


 


 


 


4. 


 


 


 


到达卡利卡特后,他们费了一个多月时间收集香料和布匹,印度繁华的街道给佩德罗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返航之际,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市集,穿着鲜艳纱丽的女人们头顶水果篮子,里面装满五色宝石般斑斓娇艳欲滴的水果。


 


“午安,佩德罗先生。您在看什么?” 


 


“午安,达.伽马船长。”佩德罗微笑着向船长点点头,“香料群岛很美。”


 


“是的,”船长深深吸了口烟,似乎陷入沉思般,好久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我年幼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到达东方的香料群岛,”他展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胡子拉碴的沧桑面容和二十多年前那个孩子的笑脸在佩德罗脑海中重合,“如果那位先生能够知道的话,该多好。”船长的手慢慢垂下来,然后又坚定地高举,似乎要抓住那无边无际的蓝色。


 


“啊,那位先生一定会知道的啊。船长。”佩德罗像是梦呓般轻声念道,声音消散在温暖的西南季风中,就像露水消散在胡椒叶子上。


 


 


“全员就位!出发!”


 


 


 装满了货物的大船又意气风发地踏上回程,佩德罗的上衣下摆在风中翻飞,仿佛红翅膀海鸟扑棱着翅膀。他将头发别到耳后,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海洋。太阳从海平面爬升,爬升,暖色的金光洒满航线,就像葡萄牙人的骄傲荣光,照亮了佩德罗碧绿的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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